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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转载】我就觉得畸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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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morewatc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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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: 星期四 2012-06-14 06:23

原作：佘宗明

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会不会被问过这样的问题，我小时，差不多所有小学生都会给父母或老师问过：“你的志愿是什么？”在课堂作文上又会写过“我的志愿”这条题目。那时候，对邮差叔叔都好像还有憧憬，对老师这个行业很尊敬，女孩子还以为空中小姐很高不可攀，没有人会想到做经纪，大家的志愿不外乎医生就是律师，甚至科学家。到大一点升上中学，再鲁钝都有一点常识，知道邮差其实即是跑腿加苦力，知道老师真的是人之患，知道空中小姐只不过是两万尺高空上的侍应。知道经纪要对人欢笑背人愁，几乎跟卖笑差不多。知道律师可能要替坏人打官司，可能要埋没良心。知道医生某程度上要冷血，要二话不说就挖人家条肠出来，我自己建自己留鼻血都晕。于是统统都不想做了。年轻时候读小说看电影，想将来如果可以做作家当导演就好了。但都不敢对别人说，怕做不到，怕别人觉得我装模作样，拍别人笑我傻，都赚不到钱，别干也罢。我念中学时正值鱼翅捞饭的年代，金融和地产业都十分畅旺，在三姑六婆口中，赚到钱的就是乖仔就是叻仔。能够当金融才子当售楼王固然最好，当不成也要买股票炒楼。没买，不但无发达，简直白活。

到今天，拜金主义更变本加厉。在公立医院当医生，跟做廉价劳工没分别。做律师，也不过是办离婚做楼契，没人买楼没人离婚便要乞米的了。而且这些工种还是要储年资，要积累经验，万万不及当银行家当基金经理当地产经纪，可以赚快钱。时来运到，三十岁可以做总裁，四十岁可以退休，五十岁可以做马主。开法拉利？二十九岁时已经买了。社会对贤俊的认知，再不是以才智修养来衡量，纯粹金钱挂帅，谁有钱谁就是精英，谁就高人一等。大家看男人如此，看女人也一样。80年代，女性可以坚强，可以独立，可以单身。现在女人一定要嫁，而且一定要嫁得好。何谓嫁得好？就是嫁个有钱佬！找到个有钱佬，这个女人就聪明啦！嫁个穷的，要赔钱的！就是没脑子的蠢货！
我运气好，早在九十年代就结了婚；不然，现在一定没有人肯嫁。

在金钱挂帅的社会，艺术文化就没有用武之地，卖座就好，不卖座就不好。没有艺术文化，就没有品味，就没有美。曾经帮有钱人选表，他想要一枚简单典雅的款式，左挑右选，最后选了两枚给他，一枚二十万，一枚二十五万，他二话不说就拣了较贵的那一枚。首先对他来说，那五万的差距就等于五毛钱对我的分别，随便就花了，根本不放在心上。贵不应该是缺点吗？但现在贵却变成优点，越贵越好，越贵就越罕有，就越少人能够得到，贵就能够彰显特殊身份，贵就是特权。更要命的是，在大家心目中，贵就等于好！诚然，通常都是越贵越好，但我们也不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，要懂得分析思考，才不致被鱼目混珠的蒙骗。不过在反智的年代，在金钱挂帅的今天，大家根本就懒得寻根问底，总之贵就好！这情况不独在一知半解的人群出现，就是有识之士，其看法也比不过社会普遍价值观的影响而扭曲。二十万的表就是好过十万的表，你戴的表贵过我的，你就是比我更有见识更懂表。金钱等于知识，财富等于能力，贵表等于好表，戴贵表就等于懂表。这道理，我始终不敢苟同。

初办手表杂志时，我刻意不不上售价，懒之余，也不想以价格论英雄。觉得美就好，可以纯粹以观赏艺术品的角度去看表。你去博物馆看毕加索，也不会预期旁边有价钱牌吧？但后来真的个个都买表了，品牌和产品也越来越多。我便开始坚持编辑同事一定要把价钱也写出来，这是为了保障消费者。老实说办杂志的，广告客户是我们的米饭班主，可以批评，但总难厉言疾色，不可能把它骂得一文不值，唯有避重就轻，不好的就少说两句，或干脆不提好了。不写之余，就是把售价写出来，让大家自行判断。大部分的腕表都是商品，百货中百客，贵贱其实都是定位问题，真正的好坏其实在于是否物有所值，贵了本应不好。但价值观都扭曲了，越贵越有市场，越贵越好，越贵越有所谓保值能力，越贵越多人抢着买。

每次碰到门外汉，他们总喜欢跟我说，表实在越来越流行了，又可以保值。以前听着会有点火，现在都懒得跟他们纠缠。无疑，跟红酒比，表更易收藏。跟汽车比较，也真的较保值。但一来是赚快钱，他们只知道这枚热炒那枚热卖，都是短炒短卖，谁会理会以后的事，谁会买五十年后才会升值的表，谁会去研究哪枚表在五十年后或会升值。二来，令表拥有短期保值能力的最有效法门就是不停加价，加幅大于通胀，那么几年后卖出去，即使五折回收，但原来的售价已经升了一倍。几年前卖五万，几年后卖出去都可以拿回五万，好像不花一文钱就免费戴了几年表，这就是所谓保值。但大部分具备短期保值能力的表都有时限，受欢迎是因为潮流，潮流一过，它的保值能力就会急速下滑。真正拥有长远收藏价值的表，其实只限十数个品牌，而每个品牌有可能只有几个款式能够名留青史。我一向对保值不以为然，不想来来去去只是几个品牌，更不想以金钱论英雄，不想以成败论得失。而且我只懂败家，不懂兴家。只懂花钱，不懂赚钱。

虽然有南帝北丐，但也应有东邪西毒，这个世界才平衡，才有趣，才不会因循，才有生气，才有创造力。对什么事情都应如是观，对表亦然。假如个个都向钱看，只买热炒的东西，曲高但和寡的，尚未完善但具启发意义的，有趣但不实用的就会被边缘化，就会被忽略，就会被淹没，岂不可惜？如果个个都要嫁有钱人，这个社会就会畸形的啦！我就是这样想。不过世界不会因我而改变。今天，大家都很努力赚钱，大家都很正常。对不起，是我畸形，是我俗，是我面目可憎罢了。